“他还能活着吗?”巫马未心说这话的时候,望着邑衙那儿,假脸上毫无表情。
皇甫骆沉默不语。
巫马未心得不到回答,又道:“他活着你就得死!知道你秘密的人都不会让你活着。”
皇甫骆看着巫马未心。
巫马未心似乎明白皇甫骆在想什么,直言不讳道:“我也想让你死。”
皇甫骆苦笑了一下,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
“那你还在等什么呢!”巫马未心的声音很冷。
皇甫骆听巫马未心这么说,竟然没有丝毫的抗拒,咬了咬牙,拿着朴刀,转身进了牢房。
牢房外面一片肃杀,只有巫马未心一人站在门外,若有所思。
等了很久,皇甫骆终于出来了,静静地站在巫马未心的身后,一言不发。
“都死了?”巫马未心觉察到身后的动静,并不回头,只问答案。
皇甫骆眼睛里布满血丝,勉强道:“都死了。”
巫马未心觉得这奴儿杀起人来倒上正道了,刚才居然没有听见里面有半点动静。
“这就好,你能多活些日子了。”
巫马未心说得这一切好像都是为了皇甫骆,与她自个儿没有丝毫关系似的。
此时巫马未心也全然不顾皇甫骆杀心既起,一念之间也许会殃及巫马未心。如果巫马未心死了,世上也许就再无知道皇甫骆秘密的人了。
皇甫骆站在巫马未心身后,静静地看着巫马未心的背影,巫马未心的那种毫不在乎生死的超然竟把皇甫骆的杀心丢却。
巫马未心分明感觉到了皇甫骆的杀心,也感觉到了那股杀气的消退,依旧不留情面道:“今儿你又还了我一条命,还欠七条命。”
皇甫骆垂首,觉得未心主子说得在理,确实还欠她七条命。
回到邑衙大堂,巫马未心担心安平台还在邑城作妖,叫人画了像,派人去搜,却没有任何消息,就怀疑安平台跑回了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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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公良嘉措听说牢房出了变故,莫名其妙死了好几个人,十分吃惊。
一查之下,竟然发现前典史混了进来,这还了得,马上派人去抄典史家,细作没发现,倒得了不少钱粮,也算有所收获。
再查这事原委,发现义军之中果然有贪图财物之人,还有勾结原有衙门口的人,祸害百姓。
这还了得,如此下去,必定乌烟瘴气,毫无军纪,祸害整个义军形象。
公良嘉措和大头领百里盛一合计,决心整顿军纪,于是贴出告示:义军中人凡有私抢私藏钱粮的,一律军前斩首示众。
没多少天,雷厉风行,一股脑斩首五人,才使得军纪有所好转。
城里人看义军来真章,除了对败类被斩首拍手叫好之外,私底下也十分佩服义军还算爱民。
当然,被斩首示众的,都是下面的兵士。如果头领犯了错,该当如何呢?
这不,四头领浪子高车普惹上了事。
邑城本有一所勾栏之所,名曰库翠楼,义军没来之前,生意差强人意,可义军一进城,居然风生水起,搞得白天黑夜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百里盛觉得这地方有助兄弟们取乐,可以安定军心,不仅不阻止,反而在那里收受了钱粮,所以库翠楼的老鸨是最早回到城里的一个。
公良嘉措也知道这事,虽有微词,但是一想兄弟们的需求,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
然而,高车普不在北门好好守他的城门,三天两头也去库翠楼消遣。
老鸨得罪不起这个贼头子,既然得罪不起,那就和高车普坐地分赃,各取所需。
得了钱粮,高车普暗地里倒当了黑老大,维持库翠楼的秩序。
五头领吉白充不知道里面的勾当,只想着有个机会在这里寻欢作乐。如若他一人也就罢了,老鸨惹不起他,偏偏吉白充要充大爷,领着几个兄弟一起来,玩完了之后,也不付账,老鸨又只好忍气吞声。
那几个手下兄弟见头领来了不付钱,都有样学样,要充大爷,来了之后,寻欢到死,也想拍屁股走人,这下老鸨不干了,双方几句话不对付就打了起来。
刚开始是吉白充的手下跟库翠楼的人打,打到后来,高车普的人来了,义军兄弟自己人跟自己人打了起来,好不热闹。
事情闹大了,就不好收拾,高车普的贪墨之事顺带就暴露了出来。
高车普不敢去找百里盛,知道百里盛脾气,说不定会当场砍了他的脑袋,思来想去,高车普还是决定来央求公良嘉措。
公良嘉措看着高车普,气不打一处来,这货自称浪子,去勾栏也就算了,竟然玩起了小心思,坐地分赃,该死一百回。
就知道这货思量自己是个女儿家,好说话,看自个儿不削他的皮,公良嘉措暗自怒骂。
高车普可怜兮兮看着公良嘉措道:“二头领,就你疼我了,无论如何你要救我一命。”
公良嘉措怒道:“疼你?砍了你的头,看我的手疼不疼。”
高车普掰扯道:“二头领,你可千万别这么讲,咱这几个头领里面,谁对二头领最忠心?你仔细想想,就算俺高车普了。别看那几位,平时对你规规矩矩,谁知道他们什么鬼心思?俺自打到了南坡,有哪一样没有帮着二头领。就说这回这个吉白充,当年不就不服你么?俺知道他是被人当枪使。他要跟你动粗,只有俺跳出来,斗了他。俺知道二头领不怕他,可是这么多头领里面可只有俺替你出了头的。”
公良嘉措冷冷道:“你这是要求情呢?还是要摆功?”
高车普慌忙道:“不敢,不敢,俺哪里敢摆什么功劳?只是二头领千万想清楚,小弟俺要是掉了脑袋,谁还能帮衬着二头领不是?”
公良嘉措看了一眼高车普道:“我有件事情不明白,你要这许多钱粮作甚?要窝里反?”
“这可冤枉死我了。”高车普一脸的委屈。
“那是什么缘故?”公良嘉措见他这样,有些奇怪。
高车普忸怩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道:“小弟我最近纳了一房。”
“啊——”公良嘉措吃惊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娶了亲?”
高车普满脸通红道:“这人是贺兰府的。”
公良嘉措听了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道:“你倒是娶了谁?”
公良嘉措知道这人不会是尕奴儿,尕奴儿早就被百里方利用,去了吐浑觉那里,杳无音信。
高车普搓搓手,不好意思道:“贺兰老爷的一个小妾,叫鹦儿的。”
“你抢人家的人了?”公良嘉措心里直骂这个该死的,抢人婆娘在义军军规里是死罪。
高车普连忙解释:“二头领可不能这么说,俺俩也算是情投意合,这一来二去的,两厢情愿,绝对是两厢情愿,你看,听说未心姑娘貌若天仙,可她正眼都没瞧过俺,俺可规矩得很,就是哪个小子对她不敬,俺都拍扁他脑壳。”
公良嘉措怒道:“你还动过未心的念头,先去死一回。”
“冤枉,冤死了——”高车普说错话了,叫苦不迭,“俺就是打个比方,这事俺可从不强来,鹦儿的事
真是她自愿,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贺兰老爷。”
公良嘉措沉着脸道:“贺兰老爷?他乐意把小妾给你?你别蒙我。”
“绝没有骗你,俺这儿有贺兰老爷写的文书,贺兰老爷见俺们很般配,就应允了。”说着高车普真把文书掏了出来。
高车普没说他一开始倒是想勾搭尕奴儿的,怎奈尕奴儿不吃他这一套,去了几回,倒勾搭上了贺兰老爷的小妾鹦儿。
贺兰老爷怕高车普胡来,婴儿又是爱俏的,索性便宜了高车普,让高车普把人领走。
公良嘉措哪里信他这文书的正经来路,不过贺兰老爷既然不当苦主,自个儿也就不管这事了。
“娶了亲,你就可以私吞钱粮?”公良嘉措脸上依旧不好看。
高车普一脸苦相,心想,这婴儿实在难弄,除了相互逍遥快活,天天要吃好喝好穿好。
高车普光棍一条的时候,自由自在,有这么个妖精在身边纠缠,肠子都悔青了,可是想到婴儿那柔软异常的身子骨又翻不下脸来,只好对库翠楼打主意,那地方来钱快。
谁想到好事被老五搅了,高车普心里就想,这老五是成心的,自个儿偷偷娶了亲,知道的人不多,说不定是谁告诉了老五,让他去砸场子。
公良嘉措看这没出息的东西,叹了口气。
高车普是老手,看公良嘉措叹气,马上知道公良嘉措心软了,赶紧道:“二头领,俺私下吞了一些钱粮自然该死,不过俺屋里头那位说了个事,倒是十分的稀奇,不知道二头领感不感兴趣听?”
“什么事?”公良嘉措不知道高车普起什么幺蛾子。
高车普见四下无人,迟疑道:“这个......这个说来是有些荒唐,不过俺那位说得跟真的似的,俺也是将信将疑,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到底什么事?”公良嘉措生着气呢,没功夫跟他磨牙。
高车普小心道:“鹦儿说,你们那个村的村长是贺兰府派去的。”
“那又怎样?”公良嘉措知道这事。
高车普继续道:“可鹦儿有一回听到村长回来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怎么讲?”公良嘉措警觉起来,担心大哥私下纠集人马的事被告密了。
“好像是村长说,二头领长得像一个人。”高车普小心观察公良嘉措的脸色,似乎也在犯嘀咕。
见不是自个儿担心的事情,公良嘉措倒松了口气,随口问道:“像谁?”
高车普道:“贺兰家的小姐。”。
“谁?”公良嘉措惊叫起来。
高车普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硬着头皮道:“就是那个贺兰无缺。”
“贺兰无缺是谁?”公良嘉措茫然无知,“你家那个叫鹦儿的,是不是爱搬弄是非?”
高车普听公良嘉措这么说,头皮有些发紧,二头领怎么会不知道贺兰无缺这个泼女呢?当年名动邦国,高车普那时远在幽州厮混,也听到过贺兰无缺的大名。
贺兰无缺连可汗的脑袋都敢割,二头领要是贺兰无缺的分身,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高车普心头闪过一念惊恐。
不过高车普想不了太多,眼前自个儿的事要紧,可别再添乱,于是慌忙搪塞道:“二头领说的是。鹦儿也是隐约听见村长这么说给贺兰老爷听的,想必是她听差了,听差了。”
公良嘉措看着高车普惶恐的样子,嘲讽道:“老四,你是不是拿那些不着调的东西来糊弄我。”
高车普赶紧讨好道:“不敢,不敢,这不是和二头领交心么,俺什么事都不瞒着二头领的。”
公良嘉措被他这怂样气笑了:“不瞒着,婆娘都偷偷娶回家了,还不瞒着,亏你说得出口。”
高车普见公良嘉措笑了,知道她消了气,觍着脸道:“二头领,你看俺这事……”
公良嘉措道:“你想怎么办?”
高车普拍着胸脯道:“俺就听二头领的,二头领说怎么办,俺就怎么办。二头领让俺去死,俺现在就抹脖子。”
“你倒是抹啊!”公良嘉措不屑道,“最好先回去杀了那个叫什么鹦儿的,再来抹脖子,更清爽。”
高车普嘿嘿笑着,巴巴地望着公良嘉措,一副耗死的模样,公良嘉措真是拿他没法子,最后只好说道:“明儿,你把那个叫鹦儿领来,让大头领瞧一瞧,也许还能留你条命。”
高车普一听大喜,连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