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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本清张【点与线】 第五章 第一项疑问


【2024-03-22】 狗吐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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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与线
松本清张


第五章 第一项疑问

一看见鸟饲重大郎就带着笑脸站起来的这个男子,也就是刚过三十岁。身量不高,

倒浪结实,双颊通红,生得一副娃娃脸,两条浓眉,一双大眼。

“是鸟饲探员先生吗?我是警视厅侦缉二科警司三原纪一。你好。”他露出一口白

牙,满面笑容,递过名片。

一听是侦缉二科,鸟饲马上就直觉到,这个人是调查情死的候补科长佐山事件来了。

侦缉一科一向负责暴行犯,二料才是负责谋杀犯的。

目前,东京正在调查××部的贪污事件,报纸上登载得如火如荼。佐山所属的那一

科正是事件的中心。现在,已经有一名与佐山同事的候补科长被捕。一星期以前,又有

和该部有密切关系的民间团体的首脑两人被扣押。事件看样子还有更多的发展。警视厅

侦缉第二科就是负责侦查这事件的。

“我是来略微调查一下在本地情死的××部候补科长佐山宪一事件的。”刚在椅子

上坐稳,三原纪一开口就说明了任务。“探长已经大致讲清了经过。材料也都齐全了,

多得你们的帮忙。”

果然,桌上已经摆满了现场状况的照片和尸体检查报告等等文件。

“可是,鸟饲先生,听说你对佐山的情死有些疑问?”

鸟饲瞥了探长一眼。探长吐着烟圈说:“鸟饲君。你前些日子发表过一些意见。我

对三原先生说了,他很发生兴趣。你再详细谈谈吧。”

“是啊。探长先生刚才提到你对佐山情死事件看法不同,我觉得很有意思,所以专

候阁下回来。”三原的圆眼睛里发出光辉。探长的脸色则极复杂。

“哪里,所谓看法不同,只不过是还有几点不大清楚,只不过是猜测而已。”

鸟饲考虑到探长在座,说得吞吞吐吐。三原立刻追问上来。

“猜测也好。就请你谈谈吧。”

鸟饲没有办法,只好把火车餐卡“客人,一位”的饭票的事提出来。刚想把自己的

女儿所讲的爱情和胃口问题说出,话到嘴边,还是吞回去了。

“原来如此,这个着眼点倒也有趣。”三原点头微笑,像个外交家似的,态度很温

和。

“那张饭票还保存着吗?”

“事出情死,又没有犯罪行为,一切物件已经在家属领尸时领回了。”探长在一旁

说明。

“是吗?”三原的眉目间显得有些失望。“饭票的日期的确是一月十四号?”他问

鸟饲。

“就是那一天。”

“那一天正是佐山和‘小雪饭庄’的女招待阿时在东京车站搭乘‘朝风号,列车出

发的一天。”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记事簿。

“这是我抄录下来的“朝风号’列车时间表。东京开车是在十八点三十分,二十点

热海,二十一点一分静冈,二十三点二十一分名古屋,早晨两点钟大阪,到大阪时就是

第二大十五号了。所以,饭票上的十四号,证明吃饭时间最迟也要在二十三点二十一分

的名古屋,这是当天的最后一站啊。”

鸟饲一边听,一边了解到三原的话的用意。这样说来,这个人的看法也和自己是相

同的。

讲到这里,三原对探长说道:“现在就去现场看看吧。我不敢打扰你,就请鸟饲先

生带路,好吗?”

探长带着毫无办法的脸色,表示同意。

上了电车,三原警司对站在旁边的鸟饲重太郎说道:“怎么样,那位探长好像不大

高兴似的?”

鸟饲苦笑,眯着眼睛靠近了他。

“到处都是一样啊。我倒认为你的想法不无道理。既然在探长面前讲话不方便,所

以才请你带路,离他远些。”

“那么,到了现场再谈吧。”鸟饲领谢了三原的好意。

从赛车场前直坐电车到香椎电车站。从车站走向现场,不用十分钟就到了。

来到海岸,三原先欣赏景色,晴朗的天空为海滨增加了春天的色彩。岛屿和海湾都

笼罩着薄雾。

“这就是着名的玄界滩吗?来的时候,我在火车上就看到了,亲临其境,仔细欣赏,

果然不凡!”三原远眺着大海。

鸟饲带领他先看了发现死尸的地点,并且将当时情况一一叙说清楚。三原从口袋里

取出现场照片对比着观看。不时点头。

“地面都是石头地啊。”三原张望四周。

“对了。你看,那边才是砂地,这里都是石头。”

“那么,什么痕迹也留不下了。”三原不知想起什么,自言自语。

“现在,就请鸟饲先生谈谈你打看法吧!”

三原说完这句话,便离开现场,拣了旁边一块大石头,两人并肩坐下。下午的阳光,

暖暖地照在大衣的肩膊上。在旁人看来,这两个人不过是在晒太阳。

“首先要提到火车餐卡的‘客人,一位’饭票……”鸟饲开始说出他的看法,讲了

过去的疑问和理由,又终于把女儿所说的“爱情和胃口问题”说了出来。

“所以,我总觉得,是不是佐山一个人搭乘那班火车来的呢?”

三原自始至终怀着极大的兴趣倾听着。

“这的确有意思,我也觉得有些道理。”三原转动着眼睛说道。“可是,在东京车

站上有目击着亲眼看到两个人上车啊。”

“是有人看到,所以,是不是可以假定阿时在中途某一个车站下车了呢?”鸟饲说。

“就这样假定吧,如果她下车,”三原又从口袋里把记事簿取出来:“饭票是十四

日的,火车在二十三点二十一分到名古屋,所以是在名古屋或者名古屋以前下的车。一

般火车餐卡都是二十二点就不卖东西了,照此推算,阿时不是二十点在热海下车,就是

二十一点一分在静冈下车了。”

“说得对,大致差不多。”鸟饲本来也似乎有这样的判断,现在听到三原把自己心

里的话说出来,不觉连连点头。

“好极了。日子相隔虽然多,效果如何虽然无从知晓,不过,立刻到热海和静冈车

站和旅馆去调查,总是有好处的。何况,一个单身女人的事,调查起来要方便得多。”

三原说到这里,问道,“此外还有什么线索吗?”

“佐山住在博多的一间名叫丹波屋的旅馆里,从十五号开始,一个人直住到二十号。

十五号是他从东京来到博多的当天。”

鸟饲于是又把佐山化名营原在旅馆等待外来电话,二十号夜晚八点钟有女人打电话

找菅原,佐山听了立即外出,当晚就情死的材料介绍出来。

三原热心地听到这里,插言说道,“知道佐山化名的,当然还是阿时。两个人一定

在事先商定化名的了。”

“我也这样想。所以,这就解开了一个疑团。”

“什么疑团呢?”

“前几天,我总认为佐山和阿时是一起来到博多的,后来阿时不知又去了什么地方,

现在,听你分析之后,我也觉得一定是阿时在中途下车,后来才来到此处。换句话说,

阿时是在十四号那天,在热海或者静冈下车,让佐山先走,自己在二十号才到博多。到

了之后,就打电话到旅馆,而佐山一直在旅馆等电话,由此看来,两人是商量妥当的。”

鸟饲说到这里,又加了一句,“不过,也有一件事没商量好。”

“噢,是什么呢?”

“阿时在哪一天到博多,没有商定。佐山每天在旅馆里等待电话,这就说明并没有

定好她到博多的日期。”

谈到这里,三原在记事簿上绘明一个火车时间表。写完上后,对鸟饲说,“大致是

这样子的。”

鸟饲仔细看了,连说,“对的,对的。”

“可是,阿时为什么要在中途下车呢?”三原问他。

是啊!这话问得对,鸟饲一时答不出来,过去也曾经想到这问题,始终找不到答案。

“我不清楚了,为什么呢?”鸟饲用手轻轻拍着面颊。

三原叉起双手,好像在详加思索模样,茫然望着大海。志贺岛膝陇地浮在海面上。

“三原先生,”鸟饲突然叫了他一声,把半天来盘据在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警

视厅现在为什么要详细研究佐山情死事件呢?”

三原并没有马上答恬,取出两支香烟,递给鸟饲。打亮打火机,给他点燃后,自己

也抽上一支,安详地吐出蓝烟。

“鸟饲先生,因为得到你的不少帮助,所以我才讲出来,”三原开口了。

“佐山宪一乃是这次××部贪污事件最重要得证人。他虽然是个候补科长,事实上,

多年来担负着实际工作,对于行政事务恨有了解。所以,这次事件和他有很大关系。在

这一点上,与其说他是证人,毋宁应称之为疑犯。可是,我们太过疏忽,在事件一开始

的时候,对他的监视很不充分。这样一来,他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三原敲了敲烟灰,继续说道:

“可是,他死之后,有很多人显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气。我们越是详细调查,越是发

现佐山的嘴里一定存有许多有用的资料。而他一死,我们就很难补救了,令人遗憾之至。

佐山之死对于我们是个大打击。然而,我们在惋惜,却有人相反地表示高兴。所以,佐

山会不会是为了因为遮掩他们而死呢?这些日子,我们对他的死就有了疑问了。”

“疑问?”

“也就是说,怀疑他的死并不是自杀,而是被人强制而死。”

鸟饲逼视着三原:“有什么迹象吗?”

“还没有明显的迹象。”三原答称。

“不过,没有遗书。就是一起死去的那女人也没有。”

对,鸟饲也曾经想到这一点,向探长提起过。

“而且,我们在东京调查佐山身世的时候,发现并不能找到他和阿时的关系的线索。”

“怎么样的关系呢?”

“佐山似乎在恋爱着一个人,这个人是不是阿时,就无从知晓了。在阿时这方面,

我也曾经到‘小雪饭庄’向女招待们打听过,到她住的地方去调查过,都说的确有个男

人同她往来。那个男人时常打电话到她的寓所,阿时也时常外宿不归。可是,那个男人

从来没有在她的寓所露过面。所以,他是不是佐山,就很难判断了。”

鸟饲听着,觉得越听越离奇。现在,佐山和阿时不是已经情死了吗?——

“不过,三原先生。佐山和阿时两人亲亲热热地搭乘‘朝风号’火车,乃是‘小雪’

的两名女招待亲眼得见的。不过,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常到‘小雪’的客人。他们三

人都是亲眼得见。此外,在现场来看,两人确是情死。我自己是看到的了,你手里有本

署的现场照片,你看看尸体的样子也就可以明了了。”

“是啊!”三原第一次表现出疑惑的态度。“来到这里以后,看到许多资料,大致

说来,判断他们是情死并没有错误。不过,我从东京带来一些疑问,还和现实合拢不到

一块。”

三原带来的疑问到底是什么,鸟饲也多少能猜中一点。

“一齐回去吧。”三原说了,两人站起来,并肩顺着来路而归。

走到香椎电车站,鸟饲突然想起这件事,对三原说道:“离着这个车站五百米的地

方就是香椎火车站。这里有件有意思的事。”

他提起二十号晚上两个车站都有一对男女出现的事,又详细说明自己怎样往返于两

个车站之间,实际测验时间。

“喔,这倒有意思,”三原的两眼放出光芒,“让我也试一试。”

鸟饲带着三原,按照前天的办法,用三种不同的速度往来于两个车站之间。

“果然,不论走得怎样慢,也用不了七分钟。”三原看着表说,“如果是十一分钟,

就太多了。除非是半途停下。”

“我觉得两个车站的男女根本就是不同的两对。”

“也有可能,不过,”三原的圆眼望着天空,仔细考虑。“我倒是觉得两对男女乃

是同一对。也就是说,他们从火车站出来,路过电车站前面,走向海岸现场——”

鸟饲这时才把电车站站员的话、乘客的话详细介绍出来。三原一一记在记事本上。

“到底是谁对,现在难讲。总而言之,这件事很有意思,我们也做了不少工作。”

说时,他望着乌饲重太郎的削瘦身体,好像在加以安慰。

第二天黄昏,鸟饲来到博多车站的月台上,送警司三原回东京。火车是六点零二分

开出的上行特别快车“云仙号”。

“什么时候到东京?”

“明天下午三点四十分。”

“这次你辛苦了。”

“哪里,多得你照顾。”三原鞠躬致谢。

“我没有帮你什么忙。”鸟饲说。

“说哪里的话,鸟饲先生,这次到九州来,多亏你帮助,才获得不少材料。”三原

望着他,从心里表示感激。

从长崎开来的“云仙号”火车虽然已到站,离着开车却还有十二三分钟。两人站在

一起谈话。

眼前,火车来来往往,甚是热闹。对面的月台上,停着一列货车。这里的车站有一

种特别的气氛,显得异常匆忙。三原千里迢迢地来到九州,脸上多少带着一些乡愁。

“东京车站的月台上,火车也是这样忙乱不堪吗?”鸟饲看着当场的紊乱情况,不

觉想到从来没有见过的东京车站会是怎样情形。

“可不是,更乱。月台上不断有车辆等着开车。”

三原毫不注意地脱口而出,等到这句话讲完之后,全身好像触电一样,震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有人曾经在东京车站看到佐山和阿时搭乘“朝风号”列车。据说,目击者是站在十

三号月台上,望到第十五号月台旅客情况的。可是,在东京车站上,十三、十四号月台

紧靠在一起。火车往来频繁,难道真的没有其他车辆在中间遮挡视线吗,从十三号月台

真可以看到十五号月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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