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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石头记增删试评本】第九十一回 锦衣卫查抄荣宁府 御林军戒严大观园


【2021-11-15】 狗吐文学】


【吴氏石头记增删试评本】第九十一回 锦衣卫查抄荣宁府 御林军戒严大观园

第九十一回

锦衣卫查抄荣宁府 御林军戒严大观园

题曰:

诏令如山镇微臣,贤众辨冤无一人。

君恩未报捐躯赴,萧瑟西风泣郁林。

【盛馔谁知成迍邅,跋前疐后愈苦艰。锱铢必较孜求甚,挣揣灾殃詟惧缠。】

且说贾政正要去往怡红院管事,刚走到外面,忽见园中众奴才乱跑,因喝道:「乱跑什么,出什么事了?」小厮道:「来了好多官兵,把南大门堵住了,说园内人一概不许放出。」贾政闻言大惊,忽见从南面拥进来成百的官兵,手持缨枪,吆喝着要园里人往墙边站定,骂骂咧咧的,贾政噄惊不小,急忙赶上去问道:「到底是怎么了,谁派你们来的?」官兵们打量他半日道:「看你的样子也象个主子。快往那边站好了,我们奉了圣旨前来抄家。一个都不许放出去。」便来拉拽他。

贾政急了道:「我贾门数世以来,不敢行凶霸道,这到底又是为何事查抄起来?」一官兵道:「就是告你知道也不能怎样,圣上说元妃外通戎羌,已经处死,又派我们前来查抄戎羌送与元妃的所贿赃物,快老老实实站好了。王爷立等要过来了。」贾政听了涕泪交流,摇摇晃晃一阵头晕目旋,只见鸳鸯跑来,将他扶住了。又见二门上家人跑来哭着报说:「王爷叫老爷往荣禧堂听审。琏二爷、珍大爷都被扭送那里去了。」众兵卒听了便将贾政推往荣禧堂来。鸳鸯停下脚步,左右打探。忽见贾敕、贾效、贾敦跑来,嚷道:「休要乱抓人,快快松手!」众官卒都乱道:「反了,连圣旨也敢违抗!」围上去痛打三人。

贾敕、贾效、贾敦一时性急,竟和官兵踢打起来。众弁兵一拥而上,拿枪去敲他们的头。贾政急的哭喊:「莫要伤害他们,子弟们不懂事啊!」兵卒将三人捆的结结实实,赶往南院马棚里去了。贾政也被兵卒浑推浑赶往荣禧堂来。鸳鸯也赶往南大厅来,只见园子里喧闹哭喊声不断,众丫鬟婆子在各个宅院穿堂乱跑。众兵卒吆喝着追赶众人。

鸳鸯正走时,忽见南边嫣红、翠云从仪门哭着跑来,对鸳鸯道:「大太太在那里?快叫他躲起来,王爷在找他呢!」鸳鸯道:「我没有见到,我也在找他呢。」也不顾二人,独往荣禧堂来。嫣红、翠云四处寻找半日,却见邢夫人躲在穿堂里浑身哆嗦,忙跑去扶着叫他藏起来。邢夫人哭道:「他们都来做甚,好好的怎么抄起家来?」嫣红便拉他先躲起来再细述。【邢夫人未有抓去,不是虚构,乃有其真事也。阅者不知,只瞒不过批书人。】

且说柳家媳妇从后街买了菜回厨房,刚与几个婆子洗了菜,就听见外面乱嚷,从后园门绕到后门,却见众多官兵推搡着几个婆子,吆喝着往里面闯,周瑞及几个小厮奔跑喊道:「快告诉老爷、太太们,家里出大事了,来了好多官里的人。」柳家媳妇唬的急忙返回厨房,忽见闯入十几个官兵,进去就是一阵乱砸乱翻,把屋子里弄的狼借一片,又一脚踹倒柳家的,柳家媳妇掩口哭着往外面跑,看见詹光,程日兴,胡斯来,单聘仁、卜固修、王作梅被官兵推推搡搡的,要拿绳子捆起来,詹光急忙哀求道:「各位大爷休要错怪老朽了,偺们都是府里的乡党,前来府中祝贺嫁娶喜事,并无过多牵扯瓜葛啊。」众兵卒看他们衣冠楚楚,不像是平民小户,那里听他们争辩,都用绳子捆了赶着走。

且说贾政被官兵推往荣禧堂来,听见里面大呼冤枉之声此起彼伏,走到厅内,只见坐了一干人,乃是锦衣府堂官赵全与西平王,看见他都仰着脸不理不睬。后面跟着五六位司官,也有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但总不答话。彼时贾赦、贾琏、贾珍都跽跪着听令,都唬得面如土色,满身发颤。

且见满堂中筵席未散,众亲友本是为宝黛亲事所来,尚未散去。赵堂官道:「小王奉旨带领锦衣卫来查看贾赦家产,请番役在各门把守。本宅上下人等,一步不能乱走。亲友不必盘查,快快放出。」那些亲友听见,慌忙一溜烟退出去了。

贾政挨贾赦跪下了。赵堂官念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贾妃借领兵破贼之际,与戎羌勾结,收受贿赂,已经凌迟处死,故来贾门查找罪证。凡有敢违背者,一律处死。【众卿也太明哲保身了,不肯饰言相救。贤臣志在忠益,虽奏折文辞偶有谬误,纳谏言语有失得,君王当旷然怒之。小民犹不惧诽谤,曷君王反不容善意之言而不采录哉?余而每念于此,未尝不叹息也!】又罪臣旧相戴权交代说曾收取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一千二百两银子,为儿子江宁府江宁县监生贾蓉谋取五品龙禁尉之职,罪不可赦,着革去世职,押送贾珍、尤氏、贾蓉往京内监牢候刑,钦此。」

跪者几位听了号啕大哭。贾珍听见哭的俯伏在地领旨。【夹批:秦氏「死封」一回竟应在此回,真乃世人所想不到也。】赵堂官一叠声叫:「拿下贾珍!」只见进来两个番役绑着尤氏进来。尤氏披散着头发,哭着扎挣道:「王爷,冤枉啊!我不走!放手啊!」赵堂官命一并带出去押上囚车带走。番役们撩衣勒臂上去提了贾珍尤氏出去了。

贾赦、贾政、贾琏泪如滚珠。【夹批:可叹!可怜!可悲!】一会儿又有一起人来禀报:「贾琏屋里抄出两箱房地契,又一箱借票,却都是违例取利的。」赵堂官冷笑道:「虽说不是赃物,此也乃重利盘剥也,罪名不小,贾琏屋内抄出来的,此番看你如何抵赖!贾琏犹假装不知,说:「小人着实不知,定是奴才的东西搁我屋里了,不是我的。」西平王道:「还胡说!上面写着王氏夫人,必是你妻了,你今不认也不能了!」贾琏只得垂头无语了。赵堂官又道:「据都察院禀告:平安州同知贾琏,国孝家孝之中,背旨强逼良民退亲,强娶民女,国孝一层罪,家孝一层罪,背着父母私娶一层罪,停妻再娶一层罪;又查出外面尚有重利盘剥诸事,罪恶极大,触怒龙颜,下旨打入死牢,几日后处死。来人,把贾琏带了出去!」贾琏放声大哭,上来两个番役把铁链往贾琏头上一套,拽了出去。

赵堂官转过一付笑脸来望着西平王。西平王冷冷的道:「另有贾赦买官之事亦已查清,辜负朕恩,有忝祖德,着革去世职。尚有薛蝌贩卖私盐,逃走下落不明,其妻躲在贾府,一并抓获带着。」

不大会儿,几个人推搡着邢德全、邢岫烟过来了。邢德全浑身发颤,摇头晃脑要往地上堆,被羽卒喝着拽起来了,岫烟掩面而泣。正在忙乱,忽见外面进来几人,忙起身笑脸相迎。众人一看,原来北静王已到大厅,边走边一叠声道:「贾赦又告知一款,莫要匆忙了结!」赵堂官、西平王都笑道:「愿闻其祥。」北静王道:「刚刚有贾家奴婢报告:贾赦依势凌弱,霸佔良民财物,实在罪责难逃。」【那个奴婢报的,阅者细思便知。】

赵堂官、西平王仍是不解,北静王道:「有石姓良民,人称石呆子,家藏古扇无数,皆无价之宝,俱被贾赦无理夺去。来人,给贾赦上了枷锁,带回宫中受审!」上来两个番役将贾赦揪起,拖了出去。

北静王道:「贾政虽无过错,且其女和亲有功,本不应查的,只是圣上说怕有贪酷之罪,要全家搜查一遍,看有无眼生之物。若查的出来,一并治罪不饶。」

忽见贾雨村走来,忙起身让座道:「大司马怎么也在这里?」贾雨村笑道:「吾本前来贾门贺喜,在一边观看多时。因见贾家尚有一罪未有查出,特来举报。」北静王笑道:「哦?快快说来。」贾雨村笑道:「前年甄家避祸,曾将家私藏往贾家,是否算作一宗?」北静王笑道:「此乃窝藏之罪,定要严惩。」因宣道:「贾政革去世职,全家贬为平民。」

贾政怒目瞪着贾雨村道:「我问问你姓什么,好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上去打不死你个奸雄!」起身便要扑来,被番役拉开了。雨村笑道:「罪臣还敢如此猖狂!」西平王喝命将贾政关在耳房待命。

有两个小卒推推搡搡着贾政出去了,贾政仍骂雨村不绝。赵堂官看见詹光,程日兴,胡斯来,单聘仁、卜固修、王作梅捆着站立一旁,便喝问他们是何身份,六人都哭着说不过是附近良民而已,又说愿举报贾府罪状以求自赦,唠叨了半日,赵堂官命人记下他们的言辞,心想六人不过是趋炎附势之流,无甚大碍,且本家亦有此等样人,乃属无涉无挂之人,点头让官兵把六人放出去了,六人匆忙跪谢溜出去了。

赵堂官又命众兵卒去往园子各处查找罪证,众兵卒应声拥了出去,四处查抄。刚走到内仪门,忽见一白发苍苍老叟,哭着要进荣禧堂,忙拦道:「奴才不许入进!快抓了关起来。」焦大号天蹈地的哭道:「今朝果然弄到这步田地!我天天劝这些不长进的爷们,没一个听的,好象我要害他们似的!那些不成器的主子们,如今似猪狗般都推上囚车抓走了,早听我一句话也不会沦到今日。我要哭也没有地方哭去,我还活着做什么!」兵卒上来把他捆了,焦大吼道:「我活了八十多岁,只有跟着太爷捆人的,那里倒叫人捆起来!我如今也不要命了,和你们拼了罢!」说着往番役身上撞,早挨了几拳,打在脸上。焦大大喝一声,拿头往柱子上一碰,可怜血流如注,当即丧命。【夹批:又一个冤死的忠臣。】番役将他抬往一边,又往贾赦院中来。

众兵卒将园子里丫鬟婆子就近关在院子里,到贾赦院子里抄了半天。因不见邢夫人,分散几人到各处去找。有一干人去贾珍院子查抄,也不见贾蓉踪迹,派一人回荣禧堂报知;又有一拨兵卒去凤姐院子去抄。众兵卒在屋里开箱破柜,把花瓶杯盘打烂,衣物鞋帽乱扔;书本撕破,纸砚掷地;帐幔一扯,踩着衾被去翻找赃物。查出些用物,皆登记在册,派两人到荣禧堂禀报。

赵堂官便命二人一一念来,二人轮流念道:「银碟三十六件,银酒杯十六个;黑狐皮八张,青狐六张,貂皮二十张,黄狐十张,猞猁狲皮十二张,蔴叶皮三张,洋灰皮二十张,灰狐腿皮三十张,酱色羊皮十张,猢狸皮二张,黄狐腿二把,小白狐皮十四块;洋呢二十度,毕叽二十三度,姑绒十二度,香鼠筒子十件,豆鼠皮四方,天鹅绒一卷,梅鹿皮一方,云狐筒子二件,貉崽皮一卷……」

北静王不耐烦道:「这算什么?别念这些,谁家没有?要念金银珠宝!」

一人念道:「珍珠十三挂,淡金盘一件,金碗二对,金抢碗二个,金匙十八把;银大碗四十个,银盘十三个;三镶金象牙筋二把,镀金执壶四把,镀金折盂三对,茶托二件;赤金首饰共三十三件。」

西平王道:「一家子几百口就这些怎么度日?荒唐!」贾政跪着插言道:「这里面有大半是这两日亲戚朋友为贺小儿喜事送的喜礼,家里那有这么多金器?」北静王道:「就算全是你家的也不值什么。还有没有?快快念来!」

又一人道:「鸭皮二把,灰鼠六十张,獾子皮三张,虎皮二张,海豹一张,海龙六张,灰色羊十把,黑色羊皮十三张,小狐皮六张,江貉皮二张,獭子皮二张,猫皮十五张;绸缎八十卷,纱绫七十一卷,羽线绉二十二卷,氆氇十六卷,妆蟒缎二卷;葛布三捆,各色布三捆;各色皮衣一百一十二件,棉夹单纱绢衣一百四十件;玉玩十二件,带头九副,铜锡等物二百余件;钟表十八件,朝珠九挂;各色妆蟒十四件,宫妆衣裙八套,脂玉圈带一条,黄缎十二卷;潮银二百两,赤金十四两,钱三千吊。另有房地契纸若干。」

北静王道:「这也不算什么,只查出这些,回去不好交差。也没有戎羌所赠赃物,看来定藏在亲戚家了,圣上说王家、史家、薛家也全查抄,看贾氏有没有将赃物藏在这几家,明日再办。还有,大观园都未查抄,不知藏了多少,立等叫人去查!」众兵役领命站齐队形往大观园奔来。远远的看见一个玉石牌坊,绕过月台,正殿,侧殿,崇阁危楼,往东而来。

且说茗烟正在怡红院点放爆竹,忽见几个婆子哭喊奔跑:「来了好多官兵,闯进园子里了!」茗烟唬了一跳,果听见喧哗呐喊声从那边传来,似有千军万马喧嚷,不觉捂额大叫:「强盗来啦,救命啊!」忙跑入院内,把门关上。平儿、周瑞家的正指使丫鬟小厮忙碌着,忽见茗烟把门一关,嚷道:「都躲起来啊,外面有官兵来了!」

还未细问,只见大门被人「嘭」的撞开,闯入一群官卒。平儿等都惊叫着双手捂耳窜到屋内。门口几个官兵见墙上贴着大红「喜」字,不由分说,一把扯烂;仰头看见挂着两个大红灯笼,都笑道:「王爷叫偺们查找赃物,这儿却挂着这玩意,想是里面藏着赃物。」用缨枪几下戳烂,又往椽子里戳了戳。一卒笑道:「办喜事办的不是时候。家里有几个主子不久都要赴法场了,先再守三年孝再办喜事吧!」说罢,都哈哈大笑。又命众卒到各个屋查抄。

平儿、周瑞家的也惊呆了,都哭着站在墙边缩作一团。宝玉正在屋内与林之孝家的说话,忽见院子里一片乱嚷,忙出来一看,又惊又怒,上前拦道:「谁叫你们来的,还有没有王法?」一兵道:「圣上下旨,凤藻宫尚书贾氏勾结戎羌,已经处死,罪无可逭,命小的们到贾门查抄罪赃。大观园园门已经戒严,园内人一概不许放出,谁敢抗旨,一律处死!」

宝玉听了不觉天旋地转,「哇」的哭出声来,堆坐地上。茗烟上前将他扶起,到里间安抚他坐下,宝玉又站了起来,哭道:「娘娘是诽谤的,我和官兵评理去!」茗烟急的按住他道:「二爷不可跟他们讲理,小心喫亏。」【贤众轻慢之罪竟大于国殇!陛下素喜朝无讳言之忌,全不顾臣子为社稷深虑,忠言嘉谋,爱国如家,陈其忧患,箴谏之官,皆骂为居下讪上,罪死无赦,叹叹!】宝玉失神跌坐椅上哭道:「完了,偺家大祸临头了!茗烟,你快去那边瞧瞧老爷他们现在怎么样了,看了就来回我。」茗烟答应了急急走了出去。

话分两头,且说另一路人马奔到潇湘馆查抄。湘云正在帮黛玉对镜梳妆,忽见闯入大队官兵,见人就推推赶赶的。紫鹃、雪雁拦着不让进院子,早被踹倒在地。紫鹃起身哭着奔进来道:「姑娘快躲躲,进来好多臭男人!」湘云、黛玉惊的都砉的一声站了起来。众官卒进屋乱翻乱砸,湘云怒道:「快住手!休要胡来!」一卒道:「我们是奉旨查抄,违者处死!」湘云、黛玉呆怔着不敢言语。一时没有查出可疑之物,众官兵都散去了。湘云、黛玉都抱着大哭。黛玉的奶娘王嬷嬷、紫鹃、雪雁进来见屋里箱开柜破,瞎七搭八,地上扔的都是笔墨纸砚、奁盒脂粉,忙拭泪蹲着去收拾。忽见春纤哭着跑进来道:「娘娘薨了!」大家都唬住了。

且说官兵搜到黄昏,没有发现可疑之物,都散去了。赵堂官、北静王、西平王因没有查出贾政过错,留了一小半家产,其他的都令官兵装箱子带走了。正是:

诗云:

迷茫御殿不知愁,吞泪椒房梦故楼。

谁辨圣君冷面色,动怒忽然碎官侯。

贾政被小厮破门放出,捶胸顿足哭昏了过去。林之孝、周瑞赶来用手掐了掐。半天,贾政才「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宝玉、黛玉、湘云和贾家众子弟奴仆都过来将他围住,哭的悽声震耳。

贾政哭道:「我贾家都怎么了?祖父勤勤恳恳为朝廷效力立下功勋,得了两个世职。如今到我这辈竟全削去官职,教我如何承当的起?」不觉跪倒在地,仰头合掌对天哭道:「皇天菩萨在上:我贾氏一门虽有后辈儿孙骄奢淫佚,暴殄天物,犯下无边罪孽;以致合府抄检,押解入监,凶多吉少。所有罪孽,情愿一人承当,求宽宥我家子孙。怜我虔诚,早早赐我一死,宽免诸辈之罪!」【夹批:每读此处皆令人哽咽不能作批。】说完,便起身要去撞墙,被众人哭喊着拉住了。邢夫人也过来大哭道:「老爷莫要寻短见,家里还指望你执掌呢!」贾政想到元春惨死,心似刀割,支持不住,又哭了几声,昏倒在地。众人慌忙把他扶起,搀往书房去了。

邢夫人想到贾赦、贾琏、贾珍、尤氏被抓,也哭的站立不稳。嫣红、翠云扶他回去歇着。众人见贾宅被官兵祸害的一片狼籍,都边走边痛骂不止。黛玉想到贾雨村不顾前情,忘恩负义,骂道:「墙倒众人推。他也来落井下石,枉为人师,我为有这样的业师感到羞耻。他不配为人师长!」宝玉愤然道:「真真人情如纸,宫里竟没有一个替娘娘说情的!忍见小人向皇上进谗,我恨不能闯入宫中指着奸臣痛骂。又想问问皇上,怎么会这么轻易相信别人谗言?」

众人只是啼哭。宝玉见卫若兰含泪站在旁边,走过去劝道:「差点连累卫兄,实在过意不去。卫兄和湘云妹妹还是回去看看吧!家里有老爷操心呢!」卫若兰道:「玉兄何出此言?我岂有不顾亲戚危难而独自回去的。我不回去,定要守着保护众人才妥。」湘云也不肯回去。平儿道:「不妥。刚刚官兵说了明日要到王家、史家、薛家查抄赃物。若再不回去,恐家里有事。」李纨、黛玉等也劝他回去。湘云想想有理,便答应了。只是卫若兰仍不肯回去,对湘云说:「官兵要查也只是查史家,不会查卫家的。你自己回去吧,我要多待几日。」湘云道:「我去了还会再来的,你们等着我。」平儿便叫了几个小厮护送湘云回去,又道:「外头乱的很,走路要小心!」小厮应了一声同湘云往园门去了。众人目送他们走远了才往各人房内走来。

话说薛蟠往贾家送了贺银后回家来,在路上看见长长走着一路官兵,军牢快手前呼后拥,威声喝道,往贾家方向去了,内中有宫中负责抓人的官员番役,有些奇怪。忽听路人议论说元春已被皇帝处死,这些官兵要去贾家抄检,不觉唬了一跳,慌忙赶回家来。

刚进门就听见院内吵吵闹闹的,原来还是金桂和宝蟾争吵。薛姨妈见儿子回来,埋怨道:「你以后也别出门了。你前脚刚走,他们后面就吵闹起来,可是混帐的很!这家里以后也别过了,都散了吧。」金桂嚷道:「奴才欺负主子,婆婆不但不帮,还助着奴才欺负主子,实在混头!」薛蟠忙拉了母亲进屋子,宝蟾也跟了进去。

宝钗从那屋里掀帘子出来进薛蟠屋子里。金桂站在门边窃听,只听薛蟠道:「坏了,坏了!贾家出事了!元春被皇上处死了,派了大队人马去他家抄家去了。」又听宝钗道:「哥哥怎么胡说起来,这岂是闹着玩的!」薛蟠道:「哄你我是王八蛋,没有半句假话,妹妹怎么反不信了?」薛姨妈道:「可坏了!贾家这一抄恐怕要连累亲戚,偺们家也保不住要来人查抄了。」

薛蟠、宝钗听了都急道:「那可怎么是好?」薛姨妈道:「偺们趁着官兵没来,赶紧把家里贵重东西装箱子里带到山庄里去。」薛蟠道:「母亲说的是蒋玉菡吗?他现在住紫檀堡,和袭人都在那儿。偺去投奔他,他和我是至交,岂有不欢迎的?事不宜迟,偺这就带了家私去他那儿。」宝蟾道:「偺去是不假,只是别带上这个搅家星!」金桂听了闯进去道:「你才是丧门星呢!不带我去,难道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不成?你们要留下我,我就跟那些官兵说实话,说你们去那里了。不信你们试试!」薛姨妈没法道:「好了,你跟着走吧。留下来也叫人不放心,混说白道的,偺薛家的名声都要传出去了。」宝蟾扑上来要撕金桂的嘴,被母子两个劝开了。薛姨妈因叫来仆人张德辉等收拾一番要去往紫檀堡。大家忙乱着将家私打点了,命几个奴才抬了箱子,连夜赶往紫檀堡来。

话说袭人自从嫁到山庄,那蒋玉菡百般温柔体贴,把个袭人照顾的遂心如意,暗暗庆幸自己命好,摊个如意夫君。因想到当年自己向王夫人密报晴雯的不是,以致晴雯等离了贾家,宝玉体念旧情,不计较他的告密,反把个好郎君说给了他,心中着实感激宝玉;时时想着知恩图报,只惜没有遇到机会。正在感叹,忽见宝钗一家连夜赶来投奔,说贾家遭了祸事,不觉大喫一惊,竟呜呜咽咽哭了起来被蒋玉菡好言劝住了。蒋玉菡和薛蟠是多年深交,见他举家前来投奔,欣然接纳,另收拾了一个院落让薛家住下。金桂、宝蟾因素有恩怨,都挑了相隔较远的房间住了。薛蟠拿出梯己赠与玉菡,从此在山庄安顿下来。

暂时言不到这里。话说皇帝派赵堂官等去往王史两家抄检,没有发现什么。又去薛家,却见人去房空,不觉生了疑,但又找不出人和证据,只得作罢。贾家经历这番祸患,被抄去许多金银,比以前更穷蹇了。家中成日人心惶惶,不知何为归宿。又有十几个奴才携了行李离开贾门自便了。

贾政邢夫人遭遇此番打击,痛不欲生,终日以泪洗面,家事也无暇打理。宝玉、黛玉成婚之事又落了空,被搁置了起来。林之孝家的来问贾政宝黛何时成婚,贾政道:「家里被抓走好几个,生死不知,那里还有心情办喜事?快别提了。」林之孝家的只得作罢。

平儿来找林之孝周瑞两大管家道:「老爷大太太成日关在屋里不出,家里日子还要过下去,又没有人操持。如今我被琏二爷扶了正,也是主子了,我做主再让家里振兴起来才妥;林姑娘虽说没有经过仪式,也算是宝玉的人了,也是主子了。以后众人要听他指使才好。」林之孝周瑞满口答应,没有二话,都称平儿为奶奶。平儿去找黛玉,要他当家。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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