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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石头记增删试评本】第一百零三回 刘姥姥三进荣国府 贾巧姐二哭大观园


【2021-11-15】 狗吐文学】


【吴氏石头记增删试评本】第一百零三回 刘姥姥三进荣国府 贾巧姐二哭大观园

第一百零三回

刘姥姥三进荣国府 贾巧姐二哭大观园

题曰:

行人复踏歌舞台,恨重情浓探盛衰。

自度携人恩至郁,人生济困无苦嗟。

话说宝钗掀帘子进来,见宝玉和蒋玉菡在炕上紧抱着翻滚,惊出一身冷汗,捂着脸嗔道:「作死啊,羞杀人了。」急忙往外头走。宝玉和蒋玉菡唬了一跳,赶紧下炕到门外探看,只见宝钗红着脸往袭人屋里去了,都有些懊悔羞惭。

蒋玉菡追到袭人屋里,正见宝钗一声不吭跟袭人在铰鞋样子,笑道:「我过来瞧瞧你们的鞋做好几双了。」袭人道:「我看你是才待了几天了,又憋不住要出去了。要走你就走吧,我也不管你了。」蒋玉菡道:「娘子何苦又咒我,这些日子也没有见过你露个什么笑脸,总是脸绷的紧紧的。」袭人道:「我懒待说,你出去逛去吧。」蒋玉菡笑道:「宝姑娘今儿怎么不帮着他说了?」

宝钗道:「你们夫妻俩的事,我犯不着插嘴。你放心,以后我不再说你和宝兄弟了。男人们都是心口不一,今儿说改了,明儿又犯病了,说一百遍也没有用,不如不说。」蒋玉菡笑了笑出去了。

宝钗起身掀开帘角,见他走远了,转过身道:「他心里有病,怕我告诉你知道,巴巴的过来一趟。」袭人纳罕道:「哦?倒是你说说,又是什么事?」宝钗道:「只是你别跟他闹,传了出去名声也不好听。」袭人道:「放心,我岂是那不明事理的人?」宝钗在他耳边嘀咕了半天。袭人听了,如被雷击了一般,不觉掉下泪来道:「偺们怎么都摊上这样的男人,料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闹也无益。」宝钗道:「由他们去吧,偺也管不住,丢死个人了。」两个都拭泪长叹,抱怨自己的命不好。暂时言不到这边。

且说刘姥姥杲日高照在集上买齐了东西往路上走。板儿又嚷着腿乏了,要在亭子里坐一会儿。刘姥姥也觉脚酸腿沉,把包裹往亭台上一放,和板儿先歇口气。只见两个汉子边坐边指手画脚说着什么,偶尔听见什么贾家被抄,家破人亡了,喫了一惊忙打断道:「两位大爷,请问你们说的是那个贾家败了?」那两个汉子道:「你老人家是从那里来的,竟连这都不知?俺们说的是金陵城的贾府,早已经家败人亡了,抄家的抄家,充军的充军,杀头的杀头,抢劫的抢劫,害命的害命,不死绝了也差不多了。」刘姥姥和板儿都诧异要二位讲的清白一点。那两个汉子便把贾府近几年的事说了一番,只说的刘姥姥拿袖子擦泪,因又探道:「听大爷们说他们家的凤哥儿在监牢里吊死了,可知道他的女儿到那里去了?」内中一个搕着烟锅子道:「你说的是贾琏的女儿吧,就在偺这渡口上待着,也该有一年了。说来也可怜,豪门势败,无处可逃,自个儿投身青楼,做了风尘女子。」

刘姥姥听了含泪大惊道:「大爷莫要骗我老婆子家,那次我把他讬给蓉哥儿了,他不会到那脏地方去的,你肯定听错了。」二人道:「绝无虚言,胡员外曾多次到红香院去过,说这妮子年纪小,又是入行不久,就多光顾了几回。也曾问过他是那里人氏,他自己说是贾家的人,他娘亲叫做王熙凤。」刘姥姥哆嗦着擦泪道:「巧哥儿受苦了,父母都死了,他又投到那场合里,好个命苦的丫头啊!」不禁放声大哭。板儿也陪着落泪。

那两个汉子见他伤心,都道:「老妈妈去过他家不成,或是竟是他们家亲戚?」刘姥姥道:「是有些瓜葛。」又对板儿道:「姑奶奶以前对偺有恩,施舍了不少银子给偺。现在他家败了,人也都亡故了,巧哥儿又落到这步田地,偺说什么也得把他赎出来,偺不能忘恩负义。」板儿道:「那偺就启程吧,就是不知红香院在那儿。」那两个汉子道:「就在那州南一条街上,有一个乌衣巷,你到里面一找就看见了,挂着几个大红灯笼。」刘姥姥边擦泪边把板儿拉了起来,又往渡口走来。

只见秦淮河上夕晖斜照,秋风凄紧,烟水泊客船。数丛沙草,三两只鸥鹭驰飞。客登舟楫马嘶鸣,渔人划双棹。刘姥姥叫板儿回去多取些银子,他自个往乌衣巷来,见巷子里挂着大红灯笼,从里面进进出出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和几个嘻笑的客官,便知定是这儿了,便踱了过去,要往院里走,被把门的壮夫拦住了,问他找谁。

刘姥姥听罢思忖着往那里走一遭,忽见十几个村民进了亭子,一看见他都笑道:「姥姥也在这里,集上有好东西没有?」板儿一看是他们庄子里的人,兴冲冲赶上去同他们说笑。

这时,一个精壮小伙子上前笑道:「姥姥这是给谁添置的衣裳?」刘姥姥笑道:「我给青儿买了件新衣裳,福臣这玍小子也换新衣裳啦?」福臣笑道:「趁着农闲,偺们也到集上走走。」刘姥姥看他旁边站着一个水灵灵的女孩,笑道;「这闺女是谁家的,好像看到过似的。」女孩笑道:「姥姥不认得我,我可认得姥姥,那年姥姥到贾家走亲戚,陪老太太、二奶奶喫酒,我都看到了。」刘姥姥喫惊道:「你是他们府里的丫鬟吧?」女孩笑道:「我叫春燕,因连年灾荒,同母亲投奔了这里的亲戚,往后就是这庄子里的人了。」刘姥姥叹道:「你还不算命苦,有个人可比你苦命多了。」说完举袖擦泪,哭了起来。

大伙儿听了惊讶,问他道:「姥姥说的是谁?」刘姥姥泣道:「就是那府里的巧哥儿。」乃把贾家诸事讲了一遍,大伙儿听罢都叹息不已,要陪刘姥姥同去找老鸨儿救人,事不宜迟,大伙儿簇拥着刘姥姥叽叽呱呱动身,往渡口寻去。

只见秦淮河上余晖斜照,秋风凄紧,渔人划双桨,烟水泊客船。数丛沙草,三两只鸥鹭驰飞,四五声鸟语啁啾,客登舟楫马嘶鸣。刘姥姥叫板儿回去多取些银子,自己同大伙儿先行往乌衣巷赶来,见巷子里挂着几盏大红灯笼,从里面进进出出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和几个嘻笑的客官,便知定是这儿了,刘姥姥独个踱了过去,要往院里走,却被把门的壮夫拦住了,问他找谁。

(按:重复一段文字,再现润色接口)

刘姥姥笑道:「给太爷道个万福了,我找这里的老板娘。」把门的瞪着眼道:「这里是男人取乐的地方,你一个老婆子家进来做甚?老板娘那有你这样的亲戚?穿的倒还差强人意,就是这付老脸,怎么象是打那乡旮旯里来的,敢是个种地的不成?」刘姥姥不觉动了气道:「庄稼人又咋啦?不是我谝,如今我做了生意,又买了地盖了房子,还僱人种了几亩田,多少也是个东家了。大兄弟不就是要我拿银子通融通融吗,我有的是!」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绽银子要塞给他。

那人笑着推辞道:「老妈妈别生气,我不要你这银子。你要找人,我给你禀报去,你老先在这儿等着。」说着进去通报去了。刘姥姥伸着头往院子里瞧,只见里面的人穿的花花绿绿的看花了眼。过一会儿,鸨母出来扶着门框剔着牙道:「是谁找我啊?」刘姥姥道个万福道:「给老板娘请安了。」鸨母瞟了他一眼道:「你是谁呀,不认识,到这儿来干什么?」

刘姥姥道:「我是花钱赎人的。」鸨母听了道:「看这费工夫的,来个穷婆子来赎人,我那有闲心跟他瞎扯!」转身要走。刘姥姥忙上去拉了衣裳道:「我大老远诚心诚意来赎人,怎么是瞎扯呢!」鸨母道:「别拉我衣裳啊,瞧你那手脏的。不是我揢人,既然要赎人,就进来一说,银子不够了可不行。」刘姥姥道:「有银子,有银子,老板娘放心。」于是跟他进了后院房里。

鸨母坐了问道:「你要赎那个,说来听听,我叫他出来见你。」刘姥姥道:「你这里有个叫巧哥的吗,就是贾家的孩子。」鸨母道:「是他呀,来人,把巧姑娘叫出来。」下人答应一声到外头去了,不多时把巧姐推了进来。

刘姥姥打量半天,见他脸上涂脂抹粉,擦着胭脂,目光却怔怔的带一丝愁意,正是巧姐,长成个大姑娘了,含泪叫了一声:「巧哥儿,你受苦了,姥姥来赎你了。」巧姐呆愣着望着他道:「你是谁啊,我不认识啊。」刘姥姥道:「孩子,你那时小,还不记事。我是你的远房亲戚,你该叫我姥姥的。」巧姐猛然想起以前父母说过有个刘姥姥到过他们家,他的名字就是这个姥姥起的,不觉大哭着扑到刘姥姥怀里。刘姥姥也不住擦着泪。

鸨母不耐烦道:「银子带来了没有,光哭个什么劲。」刘姥姥道:「孙子回去取银子了,明儿过来。我先在客栈里住一夜,老板娘等好了。」

鸨母道:「那你快出去吧,等明儿带了银子再来。说好了,得一千两银子,不然就滚蛋!」刘姥姥道:「一千两就一千两。巧哥儿,你等好了,明儿姥姥来接你。」巧姐含泪答应了一声。刘姥姥蹒跚着出去了,在集上的客栈住下了。

第二天早早起来,在渡口喫了饭,站在柳树下等板儿过来。直等了一个时辰才见板儿急急忙忙赶来,把包裹交与刘姥姥。两个往红香院来,把银子交给鸨母清点了。鸨母把巧姐一推道:「走吧,你姥姥赎你了。天天也不听话,使也使不动,服侍客人也不尽心,留着也是赔钱,走了也好。」巧姐哭着跪谢,被刘姥姥急忙扶起,一手拉着一个往渡口来。

一路上巧姐哭骂舅舅和蓉蔷不停,说自己是被狠舅奸兄所卖。刘姥姥听了气的浑身乱颤道:「这算什么一家子骨肉,简直连牲口都不如!」又问巧姐喫过没有,带他到饭铺里喫了饭,便要带他到城外乡下自己家里去住。巧姐道:「姥姥恩情终生难报,只是孙女惦记着家里,想回去再看看。」刘姥姥道:「我也怪想着老太太、姑奶奶他们的。虽说人不在了,可园子的一草一木都叫人想的慌,我陪着巧儿回去看看。」便要三进荣府,雇了马车往金陵赶来,只到了未时才颠簸着来到贾府北门。

三个下了马车,流着泪往大门望去,只见荣府大门石狮子犹在,三间兽头大门涂抹的脏兮兮的,画了些人脸猫狗;匾额歪斜着要掉下来,不见了簇簇轿马和挺胸叠肚指手画脚的看门人;门前歇着些生意担子,有两个老者拿了草纸匆忙到园子里去方便;几个小孩子骑在石狮子上打闹,还有一个正在拿脚去蹬大门;墙头上也骑着两个小孩子。

刘姥姥和巧姐、板儿踏进园子,却见多了些残垣断壁,枯草摇曳,落叶遍地,煞是凄凉宁静。雕樑画栋破损缺失,游廊厢房不见挂着各色鹦鹉画眉,只有几只麻雀停栖。穿过一条大甬路,进了荣禧堂,却见大紫檀雕螭案上铜鼎蒙尘,桌翻椅歪,墨画被人扯烂,便知感叹。

又来至贾母房中,不见了珠围翠绕之人,只看见屋里摆设齐备,听不到往日笑语欢声。刘姥姥想起当年情景,鼻子一酸,大哭道:「老太太、姑奶奶,老身今儿又来看你们了。怎么一个个都去了,留下我这老妖精还活着。我把巧哥儿带回来了,姑奶奶,你看看巧哥儿吧。」说完哭的堆坐地上大放悲声。

巧姐、板儿也大哭起来。刘姥姥扑到案上泣个不住。板儿拽他不住,任他哭了一会,三人才又到别处看了看,皆是触景伤情,心里着实感伤。刘姥姥陪巧姐到贾琏院里看了看,更是牵动旧情,号啕大哭。巧姐到了自己房里伤心去了。刘姥姥想起平儿等如今都不在了,只哭的肝肠寸断,死去活来。

三个又到宁府看了,皆是一样的哀痛。巧姐道:「刚刚在那府里看见几处住着人,都不大认识,想是别处还有人住着。偺们到大观园里看看还有没有人住着。」谁知到了园子里一瞧,更是苍凉萧条,不见一人。巧姐不免大哭了一场,又到各人屋里看了看。忽然看见贾蓉、贾蔷说笑着从那边走来,吓的忙躲到一边。

因到怡红院一探,忽见王仁在里面翻找东西,悲愤盈怀,上去指着骂道:「好个狠心的舅舅,不问骨肉亲情,把外甥女卖给妓院,连猪狗都不如!」王仁吓了一跳道:「巧儿怎么回来了?」巧姐道:「幸亏恩人相救,不然终生也报不了仇。」说完扑上去又抓又打。王仁一边躲闪一边道:「是你哥哥指使的,你别怨我!」说完急忙跑了出去。

板儿也握紧了拳头去追他,幸亏王仁腿儿跑的飞快,没有被追上。巧姐往那边望了望,又哭道:「我明白了,如今这园子被这些畜生霸佔了,我为园子一大哭!娘亲在天有灵,也来看看吧,这里不是偺们的地方了,都是强盗的天下了。」不觉哭的死去活来。刘姥姥好歹把他劝住了,三人又往惜春房里来。

刘姥姥在惜春房里翻出一张画来,哭道:「四小姐手巧的很,把个园子都画下来了。我拿着回去,以后时常看看这画,权当又把园子逛了一遍。怎么四小姐那样一个聪明灵巧的人却出家了呢。」不禁长叹一声,泪如雨下。板儿把大观园图捲好了,放在包袱里带着。三个离了园子,出了贾府,叫了马车,往乡下去了。

鸨母道:「那你快出去吧,等明儿带了银子再来。说好了,得一千两银子,不然就滚蛋!」刘姥姥为难道:「这也忒多了吧,一时凑不齐呢。」鸨母推搡着刘姥姥要他走人,忽然闯进十几个人,都乱嚷嚷道:「你们拐卖了良家女子,还不放人,想讨打了。」鸨母一看是些庄户人,厉色嚷道:「你们进来干什么,又与你们什么事。」福臣等嚷道:「张口就说一千两银子,当初我们弟兄们劫富济贫,也曾绑过几个大家,也没有要过几七几八,你这分明是抢了。」

鸨母仔细打量他们,心内暗惊,思忖道:「看他们的样子是有来头的,前些年兵荒马乱,这些人定是队伍里出身,不好招惹。」乃笑道:「算了,看在大伙儿面上,不收这么多了,五百两如何?」众人乱嚷嚷道:「一个子儿也没有。」上来就要拉人。这时进来七八个壮汉,大叫道:「谁在捣乱,喫我们一拳。」鸨母急忙劝住了,笑道:「确实不是我们拐卖来的,我们也是花了本钱的,这样吧,三百两如何?」大家商议半天,都答应了,看刘姥姥带钱不足,纷纷替他垫了许多,鸨母接了银子也不清点,把巧姐一推道:「走吧,你姥姥赎你了。天天也不听话,使也使不动,服侍客人也不尽心,留着也是赔钱,走了倒好。」

巧姐哭着跪谢,被刘姥姥急忙扶起,拉着同大伙儿往渡口来。一路上巧姐哭骂舅舅和蓉蔷不停,说自己是被狠舅奸兄所卖。刘姥姥听了气的浑身乱颤道:「这算什么一家子骨肉,简直连牲口都不如!」众人也大骂不止,又带他到饭铺里喫了饭,要带他到城外乡下自己家里去住。巧姐道:「姥姥恩情终生难报,只是孙女惦记着家里,想回去再看看。」刘姥姥道:「我也怪想着老太太、姑奶奶他们的。虽说人不在了,可园子的一草一木都叫人想的慌,我陪着巧儿一起回去看看。」大伙儿一听,都兴兴头头道:「早就听姥姥说过有个贾家气派富丽,仰慕多时,偺们也一同前往探看。」刘姥姥笑着同他们雇了马车一同上路,只到了未时才颠簸着来到贾府北门。

众人下了马车,有说有笑往大门望去,都咂舌笑道:「好气派的公府豪宅,若是往年,别说进去逛逛了,探头往里头看,守门的就要打人,如今偺们也进去看看,坐一坐、躺一躺。」

只见荣府大门石狮子犹在,三间兽头大门被涂抹的脏兮兮的,画了些人脸猫狗;匾额歪斜着要掉下来,有个后生兴冲冲跃起去摸匾额,被刘姥姥扯住了,道:「猴撅猴撅的,还不老老实实的。」后生笑道:「我看这上面的字真真好看,想凑近了瞧。」刘姥姥笑道:「里头有好多着呢,进去叫你看个够。」打量一番,不见了簇簇轿马和挺胸叠肚、指手画脚的看门人;门前歇着些生意担子,有两个老者拿了草纸匆忙到园子里去方便;几个小孩子骑在石狮子上打闹,还有一个正在拿脚去蹬大门;墙头上也骑着两个顽童。刘姥姥和大伙、巧姐、板儿踏进园子,却见残垣断壁,枯草摇曳,落叶遍地,煞是凄凉宁静。雕樑画栋破损缺失,游廊厢房不见了往日的各色鹦鹉画眉,只有几只麻雀停栖。穿过一条大甬路,进了荣禧堂,却见大紫檀雕螭案上铜鼎蒙尘;桌翻椅歪,墨画被人扯烂,便知感叹。

又来至贾母房中,不见了珠围翠绕之人,只见屋里摆设齐备,更听不到往日笑语欢声。刘姥姥想起当年情景,鼻子一酸,大哭道:「老太太、姑奶奶,今儿又来看你们了。怎么一个个都去了,留下我这老妖精还活着。我把巧哥儿带回来了,姑奶奶,你看看巧哥儿吧。」说完哭的堆坐地上大哭。巧姐、板儿也大哭起来。刘姥姥扑到案上泣个不住。板儿拽他不住,任他哭了一会,福臣蹲在案上、几个后生蹲在椅子上笑道:「让偺们也过一把主子瘾,你小子还不赶紧跪下听令。」一后生笑道:「你抢我的位子,还要训斥我,那边有的是椅子,快让开,不然一脚踹你下来。」几个人在屋里打闹说笑。

刘姥姥不管他们,同板儿、巧姐又到别处看了看,皆是触景伤情,心里着实难过。刘姥姥陪巧姐到贾琏院里看了看,更是牵动旧情,号啕大哭。巧姐到了自己房里伤心去了。刘姥姥想起平儿等如今都不在了,只哭的肝肠寸断,死去活来。

三个又到宁府看了,皆是一样的哀痛。巧姐道:「刚刚在那府里看见几处住着人,都不大认识,想是别处还有人住着。偺们到大观园里看看还有没有人住着。」谁知到了园子里一瞧,更是苍凉萧条,不见一人。巧姐不免大哭了一场,又到各人屋里看了看。忽然看见贾蓉、贾蔷说笑着往这边走来,急忙躲在一边。

因到怡红院一探,忽见王仁在里面翻找东西,不免悲愤盈怀,上去指着骂道:「好个狠心的舅舅,不问骨肉亲情,把外甥女卖给妓院,连猪狗都不如!」王仁吓了一跳道:「巧儿怎么回来了?」巧姐道:「幸亏恩人相救,不然我终生也报不了仇。」说完扑上去又抓又打。王仁一边躲闪一边道:「是你哥哥指使的,你别怨我!」说完急忙跑了出去。板儿也攥紧了拳头去追他,幸亏王仁腿跑的飞快,没有被追上。巧姐往那边望了望,又哭道:「我明白了,如今这园子被这些畜生霸佔了,我为园子一大哭!娘亲在天有灵,也来看看罢,这里不是偺们的地方了,都是强盗的天下了。」不觉哭的死去活来。刘姥姥好歹把他劝住了,三人又往惜春房里来。

刘姥姥在惜春房里翻出一张画来,哭道:「四小姐手巧的很,把这么大的一个园子都画下来了。我拿着回去,以后时常看看这画,权当又看到往日的园子了。怎么四小姐那样一个聪明灵巧的人却出家了呢?」不禁长叹一声,泪如雨下。板儿把《大观园图》捲好了,放在包袱里带着。三个找到那十几个村民,看到他们都往包袱里塞东西,笑道:「亏得跟着我,不然诸位也不会有这样见识。」福臣等都笑道:「还是姥姥历练深。」大家离了园子,出了贾府,叫了马车,往乡下去了。

(按:此第三处惊现底本与润色本内容,刘姥姥角色在润色本同《风月宝鉴》有了本质差别)

且说刘姥姥的村子在城外的小王庄,一听说王家带回个公府小姐,那桔槔汲水的,扛锄头封埯耖田的都丢了手里活,笑嘻嘻赶来,直挤了一屋子的人来瞧,都说:「这闺女真俊,怎么好好的就家破人亡了呢?」刘姥姥拿出《大观园图》给大家看,笑着指道:「这是正门,这是角门。」众媳妇婆子都道:「哎哟哟,好气派的园子!要是能住上几天,死也值了。怎么上面画的还有人?姥姥都说说是谁?」刘姥姥道:「这个是老太太,那个是姑奶奶,这个是二小姐,还有林姑娘,都在上头呢。」一媳妇笑道:「这个定是姥姥你了,画的还真象,一眼就认出来了,在拿筷子夹菜呢。」

刘姥姥笑道:「四小姐真逗,连我这粗老婆子也画上去了,还真象那么回事。」看着看着,又忆起往事来,不免眼睛又湿润了。

这时,王狗儿做完活计回来了,和刘氏进来道:「巧姑娘带来了吗,真可怜见的。」板儿拿眼去看巧姐,越看越爱,竟有些呆了,看的巧姐红着脸扭到一边去。刘姥姥见状,也笑了笑。等众人都散去了,狗儿夫妻把刘姥姥拉里间道:「岳母也忒癡了,竟花了恁大的银子把人赎出来,虽说知恩图报,也不至于倒贴恁多。」刘姥姥道:「如今偺也有钱了,还不是姑奶奶帮的,偺能忍心看小姑娘掉火炕里不救出来吗?」狗儿道:「钱也已经花了,再提也要不回来了。我想着巧姐在偺家住着也不是个事,想把他说给邻庄的周家,可是人家听说是从窑子里救出来的,说什么也不肯要。如今巧姐在偺家供着也不是,使着也不是,倒是怎么着才好?」刘姥姥道:「你要敢偷偷把他赶走了,我跟你没完。他在偺家,有我一口就有他一口。他饿了给他端喫的,渴了倒水喝,你少动歪脑筋再把他卖了。」狗儿夫妻劝不过他,都叹着气出去了。

刘姥姥刚把画儿收起来,只见板儿进来道:「姥姥,不如把巧姑娘许给我吧。我见了他那模样,爱还爱不过来,怎么忍心再说给人家?」刘姥姥听了一怔道:「我倒不嫌弃他,可就是怕你爹不允,他也是怕落人口声。」板儿道:「我去跟爹说去。」转身出去了。青儿进来陪巧姐叙家常,两个倒也亲热和睦。

且说狗儿听儿子说要娶巧姐,拿着擀面杖去打他。板儿是个不怕打的,伸着头要他打。狗儿坚决不允,板儿赌气离家出去几天。狗儿夫妻慌忙四处寻找,见他在哥们家喝醉了,就把他劝回来,答应他娶巧姐了。板儿听了兴冲冲的,干起活也有劲头了。可邻居们都看不起巧姐,说他一个烟花女子不配跟板儿成亲。刘姥姥忍耻为板儿、巧姐办了喜事,邻居们也都不再议论。从此巧姐成了一名纺绩井臼的村妇,和板儿过起了日子,倒也和合。

且不说巧姐后来如何,只说宝玉在紫檀堡因与宝钗情意不合,夜里也不肯上牀去睡,只干坐着发愣,心里还念念不忘魂飞天外的林黛玉。宝钗几次催他睡了,他都不理不睬,即使勉强睡了,梦里喊的还是黛玉。宝钗越发动了气,和他吵闹了起来。宝玉起身就走,要去找蒋玉菡。宝钗以为他恋着蒋玉菡,哭着去和袭人商议说:「他两个竟是分不开了,偺们算是什么?」袭人也气的七窍生烟,去和蒋玉菡哭闹,要他别跟宝玉来往。

蒋玉菡借故离开紫檀堡,又到外头和别人鬼混去了,竟五、六天不归家,袭人只有坐着生气落泪。忽有一天,蒋玉菡回来拿东西,还带来一个女的,模样儿比袭人高出一倍,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妖精。蒋玉菡说从此不回来了,要跟这小娘子过了,已经在城里买了房子。袭人越发哭闹,拽着小妖精就是撕打,被蒋玉菡怒着拉开了。他二人掉头而去,一去不回。

袭人眼见没有了指望,日日在屋里啼哭,幸好有宝钗来陪他倾诉。两个皆是一样的悲戚,都说这世上没一个男人可信的过。袭人又几次到城里去找蒋玉菡,苦口婆心要他回心转意。谁知蒋玉菡对他已死了心,再也劝不回心来。袭人只得在山庄干巴巴的度日,也非一时可道的尽。

且说薛姨妈因儿子命绝而一病不起,将养了几日,才有些好转,见宝玉、宝钗不合,便来劝宝玉道:「我的儿,可别再做傻事了。自古道:『千里姻缘一线牵』,你这玉非金不能配的,这都是月老预先注定,你再想着你林妹妹又有何益?你们注定今生无缘。既然你和宝钗有机会作了夫妇,这也是月老的意思。你不可再有别的念头,想了也无用,早晚还是一散。宝钗待你够尽心了,你还对他那样,你是要把我气死才甘心?你还有没有良心,当初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又是谁救你出了虎口,摆掉赵姨娘他们的?没有宝钗找人救你,你现在还有命吗?从此可别再怄气了,老老实实过日子要紧。」宝玉听了,颇觉惭愧,低头半日道:「姨妈说的在理,都是我不好,以后我不会再惹他生气了。」薛姨妈道:「这还算是明白。蟠儿死了,你再一走了之,我还指靠谁去?」说完捂口哭了起来。宝玉忙好言劝住了,只见宝钗进来,眼睛红红的。宝玉道:「我以后好好用功,不让姐姐操心。」宝钗破啼为笑道:「只要是别骗我就好。」宝玉便回屋里看书去了。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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