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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无殇】  一寸还成千万缕(二)


【2021-01-21】 狗吐文学】


【女子无殇】  一寸还成千万缕(二)



 头昏。这是我醒来的第一个感觉。睁开双眼,红底金线的床顶,白色的纱账,室内光线很暗,桌上一灯如豆。屋内没人,我暗自纳闷,怎么连个照看的丫头婆子都没有,难道我当真不治?人都散了。

 心中略一盘算,还是惹不起盛怒的他,索性闭眼装晕。

 点了灯,屋里亮了起来。一只老迈粗糙的手探上我的脉。丫鬟拿湿毛巾给我擦脸上的汗。

 老者颤颤巍巍道:“夫人方才醒过吗?”

 “那,恕老朽愚昧,夫人这是?”

 扑哧,我发誓,我绝没笑出声来,我强忍了一口气生生憋住了。你有本事摔我没本事承认,有胆量你光明正大的告诉大家是你大少爷不高兴把我摔晕的啊。
 “夫人余毒已清,应无大碍,只需服用几副滋补的药,调理调理身体。只是……”
 “只是什么?”
 老者疑惑的说:“夫人应是先服下解毒的灵丹方能克制‘蓝妖’毒性,恕老夫无知,不知夫人所服的是何种灵丹竟有如此功效。还有夫人的金针刺血之术实属至高医术,老夫也只是听师傅提起过从未见过,不知夫人……”

 一屋子丫头婆子簌簌的都退下了。

 他说:“想笑就笑吧。”
 装不下去了,我睁眼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背过身去,“听你的呼吸,怕是那老眼昏花的御医都瞧出来了。”
 哇,我心想,那你丢人可丢大发了。我也不是那么好摔的。
 “我睡了几天?”
 “两天。”
 他声音冷冷的,后背绷的笔直,背着脸看不清表情。我起身,身子探出床外,抱住他的腰,头倚着他,轻声问:“你生气了?”

 他说:“那天我要是还有一份力气,一定揪住你狠狠打一顿。”
 “我可是在救你的命。”
 他扳过我的脸,双眼狠狠地望进我的眼睛里。我做好被他再摔一次的准备。他只是看着我,一字一顿道:“拿你的命换来的,我情愿不要这条命!”
 我也看着他,深情的说:“没有你我要这命又有什么用?”
 他盯着我看了片刻,一收手把我紧紧抱住。很用力,仿佛要把我融进身体里。
 很疼。全身的骨头都在抗议,我双手缚上他的肩,微微用力。二人紧紧相拥。

 那一天,希望能死在你的玄铁剑下,来偿还我欠你的债。
 清晨,天边朝阳刚刚露脸,给周天镀着一层橙黄色的光,阳光偷偷从窗缝中挤了进来,暖暖的打在脸上。


 可是,晚了。门应声而开,门外五个人,白面青衣,一字排开的跪在青石地面上,神色有些疲惫,腰板却挺得笔直。而此时都面带诧异的看着我,很快又都低下了头,嘴角时掩不住的笑意。我“啊”的叫了出来,赶忙缩身回屋,匆忙关上门。
 于是,很多年后,这些护卫们回想起那个狼狈的清晨,面无表情的脸上竟漾开丝丝笑意。平日里仪态得体,举止从容得体的女子,在房门打开的时候,杵在头发蓬乱,睡眼蓬松,身上穿的是里面的内衣裤,白色纱质柔软透明,上身披了件银红的罩衣。似乎是没有料到大清早的门外会有人,还是五个男子,她顿时石化,脸憋得通红,惊叫一声缩回房间。

 草菅人命。
 “不要,是我自己莽撞了,怨不得旁人。”
 丫头们敲门而入,执着拂尘、漱盂、巾帕。洗脸,漱口,坐在镜前,小淅为我梳头。

 “回府之后。”
 “啊。”镜中的我面色潮红,红色一直蔓延到耳边。那昨夜的一番云雨岂不是都被他们听见了。

 我气恼的拂去小淅的手,“不梳了,不梳了,没脸出门了,就这么披着吧。”

 “别赖皮了,收拾收拾,带你去临月楼吃些滋补的。”
 一听吃立马来了精神,眼睛闪亮的发光,穿了翡翠撒花裙,同色撒花短褂,外罩水蓝轻纱,动作一气呵成,临了又匆匆往脸上扑了几下胭脂。“可以走了。我要吃一品天香、清蒸鲈鱼、雪花片汤、珊瑚鱼球……”





 他探究的看我,一时猜不透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所以跪也没用,都起来,别脏了地方。”

 我作揖:“多谢夫人。”

 这可不怨我,是你自己承认的“听谁的话就跟着谁”,又是你大少爷自己让人家起来的,你说起就起,这还不叫听你话,还不跟定你。




 “慢着。”我说,“泫汶有一事相求,不知清杨可否成全。”
 众人疑惑的看我。清杨转身,抱拳道:“夫人尽管吩咐,清杨定当竭尽全力。”
 “泫汶虽是女子,却喜刀枪。无奈不遇名师,一直苦无机会,不知清杨可否留下教我些许拳脚功夫。”
 “夫人……”
 “也是我水汶阁简陋,委屈了你,泫汶强人所难了。”我打断他。
 清杨忽而躬身行礼道:“多谢夫人收留。”

 一时间,几个青衣人眼中都有了泪光。
 我笑道:“清杨,清杨,还真别嘴,以后就叫你小杨吧,听着亲切点。小淅,快带小杨去疗伤啊。”

 “去,当然去。”

 “秋猎还没回来。”
 “那你怎么回来了?”我不知好歹的问。

 

 往事悠悠君莫问

 往事悠悠君莫问
 临月楼。二楼临街的座位。

 我平静的说出早已经想好的说辞:“在十二岁那年我遇到了一位白须老者,莫名其妙的说我资质奇佳,要我拜他为师教我医术。我跟着他学了五年,在遇到你之前师傅突然失踪了,自那之后便没有见过他。我也从来不知道几根小小的金针会是医术上的至高技艺。”

 他心思缜密我这番说辞未必能打消他的疑虑,我突然有了种大胆的想法。

 “什么?”
 “先是有人想用‘温柔’杀我,流觞突然不再苍老有了武功想要杀你,茶寮中一批杀手装作山贼目标是我,还有前几日上林苑中想杀你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要你我的性命,是什么人在背后操纵?”

 “什么,以前也遇到过?”
 “是,只要一有机会他们总是想置我于死地,派出了很多人去查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来。”
 蹬蹬的脚步声,店小二满脸笑容的在前面引路,自楼下走上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长相英俊我似曾相识,而女的正是秋猎凉棚中小淅示意我看的妖艳女子。


 我对那位女子颇为好奇,小淅尚没有机会同我言明为何要注意她。便问道:“这位姑娘生的好生俊俏,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女子征询的看着身边的男子。男子道:“回夫人,这是内人。”
 和没说一样,我还没想起你是谁呢。
 店小二在这时大声道:“状元爷,你的包厢准备好了,里面请。”

 原来他是状元原敬轩,小淅的夫君。难怪觉得眼熟,那日丧礼见他神情憔悴面色悲伤远没有今日这般荣光,兴致这么高,携娇妻出行,还是新纳之妾。只是那女子鲜红的蔻丹指甲阳光下分外耀眼。
 “你小子原来躲这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修涯一身青衣穿的很随意,大步走来一屁股坐下。

 “没。我先回来了,你不在,我对着宁宇那软棉花昊殇那座冰山多没意思。再说,我可是有债要讨的。”
 “谁会欠你钱?”


 “你临阵当了逃兵便是输了。怎地,你堂堂太子爷还输不起了。”

 我已经有些担忧的看向修涯,他倒好,依然云淡风轻的样子,大口喝茶。

 “扑”修涯一口茶生生的喷了出来,我定在当场没反应过来。

 片刻,修涯正色道:“你又遇上地杀了,他们还使出了‘蓝妖’?”
 “恩。”
 “你说地杀为什么无处不在的想要杀你?”

 修涯轻声叹了下,“虽说他们没有得手,不过若不揪出幕后的指使,这日子怕是过不安生了。你说,会不会有人觊觎你的太子之位?”

 “是,他是不像。可是……”
 “行了,你别杞人忧天了。”
 修涯撇了撇嘴打住了话头。店小二捧着大坛的女儿红吃力的走上来。
 修涯顿时大喜,脸上笑开了花,捧起坛子直接往嘴里倒,嗓子里咕咕作响。

 修涯放下酒坛,随意的用衣袖一抹嘴,转向我道:“你那可是有名叫卿书的丫鬟。”
 心里一惊,当初放走卿书实属无奈,若水汶阁再失踪一名丫鬟势必会招人怀疑,我是料定了她即便说出真相也不会有人相信。可修涯绝不会平白无故的问起,别看他平日豪爽粗枝大叶的,其实也是胸有丘壑的主儿。
 我不动声色的说:“先前是有,原是太子妃屋里的,姐姐见她机灵就给了我,可是前些日子不知怎地突然和姐姐请了辞离开了太子府。走了个丫鬟我也没太在意,也没详细的问问她为什么离开。怎么,卿书出什么事儿了吗?”
 修涯笑道:“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我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但是心里很清楚修涯绝对不是随便问问那么简单。
 修涯道:“你们太子府什么时候再请戏班进府,我可是两年多没听戏了,想念的紧。”


 卿书势必得杀。可修涯究竟为何问起她?
 秋风渐凉,天气越来越冷。
 小淅怀里抱着几件衣服走进来,道:“这些是刚领回来的秋衣,夫人还是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吧,天亮了,夫人身子还没好,别再凉着了。”
 “放下吧。”我看着小淅道:“我在临月楼看见原敬轩了,和一女子。”
 小淅身子一抖,人皮面具遮掩下脸看不到表情但眼睛瞪得格外大,声音也有些颤抖:“是不是那日秋猎我指给夫人看的那名外族女子。”
 “是,你认得她?”
 “当然认得。”小淅忽然尖声大笑,笑到身子不可抑制的发抖:“她叫朗晴,我收留她时已经在街上流浪好多天了,我可怜她怕大夫人为难她,就给了管家不少好处说是府里新买的丫鬟把她安置在府里。可是谁想到……谁想到……竟然是她。”
 朗晴。我突然嗅到了阴谋的味道,问:“她当初是不是远没有现今这般美丽。”
 “是。”
 懂得掩藏自己美丽的女子绝不简单,目的也必然不会如此单纯。
 我想到了卿书,想到了太子府下人的忠诚,于是我想明白了先前关于茶寮杀手的疑惑,也明白了修涯的试探。


 为期八日的秋猎结束,当晚宫中摆宴宴请群臣品尝围猎所获的猎物。

 幽长的夜色无边无际,浓浓的漆漆的黑。当空明月一轮如钩,映明了寥寥星空,衬得黑黑天幕格外分明,零落的星光闪耀,犹如天上精灵眨眼俏皮的很,也令无人的夜多了些生气。
 长夜微凉,冷风吹过,院中紫阳花已过花期,个把花朵也在风中落下片片花瓣,落在泥土之上。
 府中的下人大半随主子进了宫,此刻府内罕有人声,寂静无声只偶有鸟虫细声鸣叫。
 我披上小淅的兜帽披风,遮了头,吹熄了灯。
 小淅的声音响起:“夫人歇着吧,奴婢去看看门关好了没。”
 我推门而出来到水汶阁临街的小门。子时的更声刚响,便传来细微的敲门声。我拉开门出去,反身关上。
 门外墙边的阴影中立着一衣衫褴褛的驼背老人,兜帽宽大遮住了半边脸。月光下依稀可见的另外半边脸却是光滑年轻的,嘴唇轻薄嘴角坚毅。
 老人说:“夫人有何事?”语气生硬满是戒备。
 “大人真是小心。实不相瞒,泫汶确有一事相求。”
 “何事?”
 “烦请大人帮忙除去一个人,太子府内前些日子离开的丫鬟名唤卿书。”
 “茫茫人海,何处寻人。再者我身份所限也不能贸然杀人,还请夫人另请高人。”说罢转身欲走。
 我漫不经心的轻声道:“大人过谦了,地杀组织庞大形如鬼魅无所不在,杀一名小小的丫鬟应该不是难事吧。”
 驼背老人顿住身形,没有转身全身紧绷杀气渐起。
 我暗自防备,声音却依然平静无澜:“泫汶既然敢独自前来,地杀之事就不会只有我一人知晓。”言下之意就是你杀我灭口也没用。
 老人缓缓转过身,下意识的拉近兜帽,问道:“你如何知晓?”
 我依然不答,“大人只需知道泫汶并不想为难大人,我们的有些目的是一致的。大人若是盯着修涯或许可以查到卿书现下的行踪。”
 “希望如此。”驼背老人身形缓慢的向远处走去。
 来人正是赤色判官昊殇。眼下只有他有实力帮助我。于是我趁着宫中宴会府中无人之时相约,信是小淅通过判官府相识的丫鬟传递的。而地杀的正主便是昊殇,只有地下城那种令人失去生的希望的阴森的修罗场,才有机会培植出大批形如工具的死士。先前我只是怀疑,试探的说出来,昊殇没有否认就是说我想的是对的。他果然隐瞒身份的暗自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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